加缪《西西弗神话》：人生没有意义，所以更值得好好过

moonstar

加缪《西西弗神话》：人生没有意义，所以更值得好好过


·活着怎么这么累？·日复一日的生活是为了什么？·人生到底有什么意义？加缪说：人生毫无意义，所以更值得一过！

01：西西弗神话的宿命

古希腊神话里，西西弗是希腊半岛柯林斯城的国王，以狡猾机智闻名。为了给柯林斯城堡供水，他与河神做交易，告知其女儿的失踪是被宙斯给劫走了…… 也因此得罪了诸神，被打入地狱。

更有一说法，西西弗人之将死，还戏耍了一把冥王，骗取冥王的信任和许可后，溜回人间继续享受美好的阳光，任冥王再怎么召回、愤怒和警告，也于事无补。最后，众神使者赫耳墨斯亲自出马，才揪住胆大妄为的西西弗，将他从人世间的欢乐中拉走，强行带回地狱。

关于西西弗的传说故事有很多版本，但无一例外，最终的结局都是西西弗被打入地狱，不得不接受诸神的判罚：将一块巨石不断地推往山顶，但每当接近山顶的时候，巨石因自身的重量而滚落，西西弗不得不跟着重回山下，重新推巨石上山。

在诸神看来，这就是对西西弗的最可怕惩罚：重复着无用而又无望的劳作。

我们知道，古希腊神话一直都带有某种强烈的悲剧性色彩，最典型的莫过于弑父娶母的俄狄浦斯，百转千回的故事里是难以挣脱的诡秘命运与神谕的威力。

同样，西西弗的神话故事也带有明显的悲剧色彩，不断重复着无意义的推石上山的行为，俨然就是西西弗难以挣脱的宿命。

而在西方的艺术和文学创作里，以西西弗神话为母题的作品更是数不胜数。古希腊人将西西弗神话里的片段绘制在陶制花瓶上，得以流传至今。
读客《西西弗神话》内页

被誉为西方油画之父的提香所创作的油画《西西弗斯》更是直接让我们感受到扑面而来的张力。这样的张力，如果配上加缪的文字描述，想要不深入人心也很难。

我们仅仅看到一副绷紧的躯体，全力推着巨石滚动上山，无数次重复同样的动作；仅仅看到那张抽搐的脸，脸颊紧紧抵着石头，一个肩头扛住沾满泥土的庞然大物，一只脚撑住，双臂再往上掀动，满把泥土的双手充分显示人的稳健…… 一张受苦受难的脸，那么贴近石头，已然化作石头了！

可是，难忘的仅仅只是这个神话故事和画面吗？不！
《西西弗斯》，提香（1548年－1549年）

02：人生意义的追问

作为旁观者，初读这个故事，或许我们会可笑于西西弗的傻气，这般卖力地重复着没有结果的推石上山，有什么意义呢？

嗯，貌似没有意义，还很荒诞。那他可以放弃吗？不可以，因为是神的旨意，这是西西弗的宿命，所以他不得不这么做。

嗯，那是不是真的没有其他的办法呢？如果他非要与命运抗争，是否真能找到一条出路呢？

我不知道。我也没有答案。我更加不确定以上这些出自旁观者的我们的想法，是否带有几分地自以为是？或许仅仅是我们在替西西弗感到不值，而他却并不这么认为，甚至还甘之若饴呢？

可不是吗？当我们细品之下，将西西弗的这种行为代入我们的生活中，不难发现，其实，我们每一个人都是西西弗，都在日复一日的机械生活着。

诚如加缪在《西西弗神话》里对这种机械生活的描述：

起床，乘电车，在办公室或工厂干四小时，吃饭，乘电车，再干四小时，吃饭，睡觉，而且星期一、星期二、星期三、星期四、星期五和星期六，全是同样的节奏，大部分时间里，这条路走得相当顺畅。不过有一天，突然萌生“为什么”的疑问，在这种带有惊讶色彩的厌倦中，一切就开始了。

或许我们的实际生活路径和加缪所描述的会有所不同，但机械化地日复一日，却是一种再熟悉不过的生活常态。

这样的生活常态，自然有部分人是可以自洽其中，甘之若饴，不觉其苦，亦不觉其乏味，那倒也是极好的。

只怕是有另一部分人，在某一天，恰如加缪所言，「突然萌生出“为什么” 的疑问」，想要追问生活的意义，但又追问不出结果的时候，就难免会陷入对乏味生活的厌倦情绪里。

而这也能很好地解释为何时下的年轻人会越来越不开心？为何近几年的「丧文化」会这么地流行？为何越来越多的人会有程度不一的抑郁情绪？更有甚者，极度抑郁情绪之下，便是那不可挽回的自杀行为……

以上种种，归根究底是对生活意义的追问无果，让我们失去了生活的激情和动力。

这样的感受于我也不陌生。我曾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一直在不停地追问自己：人活这一生，到底有什么意义？

带着这个问题，我也阅读了不少关于人生意义的书籍，希望能找到答案，但得到最多的建议无非这几句：人生最重要的就是过程，要享受当下，找到自己的兴趣，努力让自己的人生过得有意义。

我很清楚这样的答案并不能完全说服我，甚至还带有几许讽刺和荒诞性：我在追问人生的意义是「什么」，可是看到的答案却是让我「如何」过得有意义？

可是，又能怎么办？姑且也只能暂时接着，边过日子边寻找人生的意义~

好在念念不忘，必有回响。当我读到加缪的哲学随笔《西西弗神话》，借着加缪对西西弗神话故事的重构与诠释，我洞察到了生活的荒诞和人生的无意义。且最妙的是，洞察之后的怎么办，加缪在书里给出了思索方向和答案选择。他说：

荒诞，迄今为止一直被当做结论，而在这部论著中，则视为出发点。

03：自杀并不是解脱

加缪真正感兴趣的不是荒诞的发现，而是发现荒诞后的后果。在《西西弗神话》中，加缪认为荒诞性都产生于比较。

因此，我有理由讲，荒诞感并不产生于对一种事实或一种印象的简单考察，而应当是从一种事实状态跟某种现实，一种行为跟超越行为的世界比较中激发出来。荒诞本质上是一种离异，并不存在于比较成分的任何一方，荒诞感产生于双方的对照。

他在书里举例说，假如看见一个人手持白刃，去攻击一伙架着好多机关枪的人，他就会断定这个人的行为是荒诞的。因为他的意图和等待他的现实之间是完全失衡的。

同样的，西西弗神话的荒诞性也正是出于西西弗明知每一次推石上山顶都不会成功，却还不停地继续着无用的努力。这是显而易见的荒诞行为。

又如对人生意义的追问，当你觉察到人生的终极意义就是没有意义时，倘若还非要执着于一个意义说，那显然也是足够荒诞。

那么，当我们洞察到生命的荒诞后，我们又该如何自处呢？

一种不加思索的本能答案是选择生理上的自杀行为，一了百了。因为意识到人生的终极意义是没有意义，就简单地得出一切努力都是白费，「人间不值得」，所以选择自杀。

更有一种哲学式自杀，因为无所适从于现世的无意义，转而寻求宗教上的永恒。正如丹麦非理性主义哲学家、宗教神学家克尔凯郭尔在他的《论绝望》一书里曾写到，“其实，对基督徒来说，死亡绝不是一切的完结，死亡蕴含无穷无尽的希望，对我们来说，这是生命，即使洋溢着健康与活力的生命也难包藏的。”

但在加缪看来，“自杀，在一定意义上，如同在情节剧中那样，就是承认了，承认自己跟不上或者不理解生活了。”

选择死亡就意味着确认了活在世上缺乏深刻的理由，确认了每天这样躁动的荒谬性，毫无必要受苦受难。正如对西西弗的推石上山行为，倘若是认定了非要把石头推到山顶才是有意义的，那么在无数次地尝试未果后，就会绝望，就想放弃。

是的，西西弗可以选择自杀来结束他的宿命，但这并不是他的出路，不过是胆小者的消极逃避。

加缪在书里说，「生活在令人窒息的天空下，就是要求人要么离开，要么留下来。」

显然，离开是容易的，所以懦夫喜欢这个选择；但留下来更需要勇气，而勇者无畏。

无谓的勇者有着加缪笔下的反抗精神：接受荒诞，与荒诞共存。

04：观察世界、认清荒诞、认真生活

人生正因为没有意义，就更值得一过。

加缪如是说。

可是，要如何度过这无意义的一生？

要反抗：通过日复一日的反抗，确认自己存在的价值。

要自由：为生命赋予何种意义，是我们的自由。

要激情：专注当下，忘记明天，就会产生想要探索一切的激情。

这里不妨借用刘擎教授的一个比方，假设我们在参加一场马拉松，如果有人告诉你跑道的尽头有个奖杯，于是我们以这个奖杯为目标，卯足了劲冲到终点，却发现什么都没有，这时候的我们，当该是多么失望呀？

这样的落差感放在加缪这里，便是一种生活的荒谬感。我们兴之所至的目标，到最后却发现空无一物。

相反，如果我们一开始就没想过奖杯的事，那么到达终点的时候，也就不会因为没有奖杯而失落或心怀不满。我们只管让自己尽情感受奔跑的快乐，无所羁绊的自由和大汗淋漓的快感。

换句话说，当我们洞察并接受了对人生意义的终极追问就是没有意义，那我们自然也就不会陷在「寻找意义」的漩涡里。我们自可随心所欲创造自己想要的人生，赋予自己期望的意义。

正如加缪对西西弗神话的解读：如果西西弗推石上山，本就不是为了要将巨石放在山顶，那么诸神对他的惩罚也就没那么痛苦。而他更是可以让自己享受于每一次推石上山的努力，和巨石落下的释怀，不是么？




所以加缪最后才会写道：“推石上山这场搏斗本身，就足以充实人的心灵。应该设想，西西弗是幸福的。”

写在最后：

加缪的《西西弗神话》初版于 1942 年，是他在 29 岁时对人生意义的思索写就的哲学随笔，可以说影响并鼓励了一代又一代的读者，得以找到勇敢生活的力量。而我在此次的阅读之后也终于不再纠结于「人生意义」这个话题了。

不过也正因为是哲学随笔，在内容上不像其他哲学类的书籍那般成体系有逻辑，所以本书对于没有什么哲学基础的读者来说，并不太友好。

好在我这次选读的是读客 2021 版，扉页附有一张原创思维导图，以及本书的最后还附带张博（法国巴黎索邦大学文学博士）的原创万字导读，对我们理解加缪哲学思想起到很大的辅助作用。

更有甚者，在最后还附带存在主义脉络图、相关文学作家作品和深度阅读书单，以及翻页脚的推石小设计…… 不得不说，还是很贴心的。

推荐阅读，即便当下读不太懂，也不妨碍你先读一读书中「西西弗神话」那一篇章~是时候开始一场人生意义的追问了。

希望每一个你我，在日复一日看似单调乏味无激情的生活里，都能找到独属于自己的那份人生意义。

纵然人生没有意义，却更值得一过！